第2节

“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？”

“哈哈，别急嘛，大雄君。你不知道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21世纪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你，还打算再多说几句呢。”斯摩格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，笑着说道，“等你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，将以对人类历史干涉罪这一重大罪名入狱，保守估计……有期徒刑600年是肯定的。22世纪的监狱比较人道，环境和一般的房屋也没什么区别，你还可以定期申请一点娱乐读物。”

“当然，这一切的前提，是你要配合接下来的……”

……

“轰—————！！！！”

毫无征兆地，大门被一股巨大力量炸开，整座墙体随之碎裂，迸出无数块大大小小的石头。

斯摩格不愧是在一线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警察，神色一变，反应迅速，当即张开壁垒球护盾，以自身为中心展开一层力场，并高呼“带野比的东西进来吧！”，将大雄一并纳入保护范围中。

可恶……

大脑飞速运转，排查出几种不同的可能，又被他一一否决。

烟尘散去，出现在他面前的……却是一支全副武装的特殊部队，几十杆闪烁着寒冷光泽的热射线枪遥遥对准他的脑袋。而这些军人的勋章上，同样标有TP两个字母，只不过在外面还有一圈用短剑编制成的光环。

“飞鸟……”

“非要在这个时候吗？”

看着领头的高挑男人，斯摩格眯起双眼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，嘴里的雪茄几乎要咬碎了。

“中午好，斯派克·诺德林警官。”被他称为飞鸟的男人一脸冷漠，毫不犹豫报出他的真名，让他在这个21世纪最凶恶犯人面前无所遁形，“你不仅私自为‘曲镜仪’增添未经时空管院认证的算法，还在未得到许可的前提下与21世纪人接触，将他带到不属于他的时间段，此行为已经触犯了宏时空管理法第29条。现在，你的职位和权力已被时空管院解除，我建议你立刻放下武器，接收处理。”

“等等！”斯摩格据理力争道，“难道管院的人都是睁眼瞎，看不懂我在做什么吗？”

“他可不是什么无辜民众，这家伙不知用什么手段躲过了我们的监测，利用22世纪研发出的秘密道具，在21世纪建造了一个远超当代的军事基地啊！带有曲率引擎的星际战舰，平行宇宙电子交换通道，重离子飞船，恒星级太空站点，离子武器……我做了一个简单统计，现在他的基地内，光是被22世纪禁止在大气层内使用的武器，就已经是五位数了！”

“对这种家伙，难道不应该……”

飞鸟没有再理会他，而是掏出一张绿色的电子卡片，朝大雄的方向远远按了一下。

“轰——————！！”

冲天而起的光束，将斯摩格的语言瞬间截断在喉咙中，化作不知所谓的音节。

这道光束几乎成了一个信标，亮了足足五十秒，这才逐渐暗淡下去，给卡片镀上一层若隐若现的光膜。

“这……”斯摩格看着被锁在椅子上的大雄，眼中溢满不敢置信，“怎么可能呢……”

“【检测卡】发出光亮，代表此人物在‘当前时点’的行动，将会人类发展产生重大影响。根据时空法，我们无权干涉此人在特定时间段内的行动。必须尽快将此人送回原时间段，以确保时空结构本身的自洽。至于你，斯派克前警官……”飞鸟收起检测卡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，“将因为肆意篡改因果律，受到时空管院的追责。”

“和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
第三章：连裁判都是我的人……

“真没想到，‘天命人’这种东西真的存在，我还以为是都市传说呢。但是再想想，既然天命人假说已经被证明成立，相应的检测卡也造出来了，是不是意味着……从宏观的角度来看，我们现在所生活的22世纪，或多或少也得益于那个小鬼的行动？”

“那么问题来了，他那作弊一样的道具，其实是22世纪的产物。而他在21世纪的某些行为，必然会对后世造成影响，也就是说，会间接影响到这些秘密道具的研发。到底是他在前，还是秘密道具的研发在前？到底哪个是因，哪个是果？”

“如果天命人死了会发生什么？或者，就连他们的死亡，也是‘既定历史’的一部分？”

“所谓的历史选择有规律吗？你说，会不会其实有一个意志在背后做出选择，如果有，那么祂是谁呢？某个不可名状的神？”

……

“你的问题太多了。”

终于，在被喋喋不休折磨了十五分钟后，飞鸟回了他这么一句。

仅此一句，斯摩格却像胜利了一般，扬起眉毛，做了个滑稽的笑脸，“哈哈，终于肯回答我了吗？我还以为你的听力有问题呢。”

“我记得……这栋楼，好像并不是时空警局的驻点啊。”

“不必急着提问，会有人给你解答的。在我们到目的地之前，我建议你最好把嘴闭上，否则我不介意用胶带把它封起来。”

“哼，小鬼……”

仗着资历上的碾压，斯摩格口嗨了一句，之后也闭上嘴，没再说话。形势逼人前，就算他之前是时空警察的优秀标兵，破获了很多起大案子，现在这个局面，他因为对自己的算法过度自信，误判局势，确实也有错，没必要为了嘴上硬气去争辩。

与其争口舌之利，不如多观察一下周遭的环境。

外观……只是一幢普通大楼。

进了门，左拐右拐，错综复杂，仿佛一座巨大迷宫。视野可及之处，到处都是数米来厚的墙壁，用某种金属材料制成，墙壁上嵌着高低错落的铅管、阀门和隐约发光的电子纹路，如同一张巨大蜘蛛网，透着无言的逼仄。

起初，斯摩格还试图默记走过的路线，在脑海中还原出大致的3D地图。但是……当行走十五分钟后，飞鸟让一个随行副官掏出【泡结构测绘仪】时，他便暗自长叹，彻底放弃了。这个东西一出来，就意味着这快地方的空间都是不稳定的，时空结构被分割成泡，而是按照一定规律变化。这时候走过的路，再过几分钟返回来说不定就没了，就算记住此时的地图，过几秒也会变得面目全非，让所有努力全部白费。

唉……

还能怎么办？老老实实跟着走吧。

————

单调、阴暗、逼仄的回廊中，一群人来回穿行，时而停顿，时而快步疾行（有些地方被设置为一定时间内不通过会消失），时而攀登阶梯，终于，在将近四十分钟后，来到一扇封起的黑色大门前。

该确认的都确认完毕，吱呀一声，门缓缓打开。

飞鸟和其他押送的警察立在门外，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。

“……”

“一路上不是很好奇吗？”飞鸟给了他一个白眼，朝房间里面努努嘴，“里面有三个人在等你。”

“三个？”斯摩格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，“不管怎么说，都不需要这么多人。”

走到这里，似乎也没有其他退路了。

深吸一口气，踏入其中。

……

宽大的房间中，布置十分简单，桌、椅，几盆绿色植物，桌上放着几碗零食。三个人，坐在三张不同的椅子上，不知是不是在cos传说中的海军三大将。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——甚至有些过于年轻了。

坐在最当中那个穿着时空警察的最高级别军装，肩章上绣有七颗星星，神色冷淡，倒是与这身高位者的衣服很相符；左侧的那位年轻人则是西装革履，一身黑衣，干净利落，微微笑着，却依旧难掩饰眼中的锋锐光芒；右侧那位年轻人则是三个当中最俊秀的，肩披着实验室白大褂，眉关紧锁，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
站在他们面前，接受着三人探询的视线，斯摩格竟然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。

不……不能只看外表，完全可以用逆熵科技将身体机能倒转。这些人只是看着年轻，没准已经是几十岁的老爷爷。

“欢迎你，斯摩格·诺德林。”身穿西装的少年捋了一下挑染过的棕色发尖，率先出声，朝他点了点头，“相信你在路上也看到了，这栋楼内部装有空间扰断机，走起路来比较繁琐，但这也是防卫机制的一环。据不完全统计，我们三个聚在一起时，遭到刺杀的概率是93%。你也不想聊着聊着就被人破坏气氛吧？”

“那样的话，干脆不要见面比较好……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看不出来，你还挺幽默的。”少年朝他点点头，笑道，“不管怎么样，我们三个还是先自我介绍下。”

“我是世界联邦政府驻日本的关白（22世纪，世界联邦政府成型，日本国恢复了关白这一古老职位，作为辅政大臣），骨川小哲。（骨川小夫之孙）”

坐在右边，披着白大褂的少年好像才意识到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赶紧接上，“鄙人不才……时任机器人仲裁协会副会长，唤作出木衫英秀。（出木衫英才之孙）”

坐在中间，身穿军装，面色沉静的金发少年也朝他点点头，“时空管院驻日本正院长，野比赤雄。（野比大雄之孙）”

————

轰隆隆————

五雷轰顶。

野比大雄，野比赤雄……斯摩格好歹也是在前线亲力亲为的，一听到这串名字，哪里还猜不出是怎么回事？当时就明白过来了，自己大概率是干了一件超级作死的事情。

关白，副会长，正院长。

正好对应了联邦政府、机器人仲裁协会和时空管院三个机构，也就是说，构筑22世纪科技基石的三个组织，全都派了首脑过来？！

就因为自己动了不该动的人吗？

板着指头算算，就能发现时空警局不过是隶属于时空管院之下的一个执行组织，就连各区局长都要听候管院的大方针。这么看来，眼前这位金发的正院长，就是他的顶头上司。

“误会，院长，误会哈。”他赶紧进行一个借坡下驴，露出笑脸，“谁让你的身份一致对外保密来着，早知道是你的祖先，我也不会……”

“你的才能，让我印象深刻。”和大雄不同，赤雄说起话来抑扬顿挫，反而比爷爷更加“昭和”一点。

“才……能？”

“居然能通过时空乱流中的蛛丝马迹，硬生生绕过我开发的‘蝴蝶扰乱系统’，精准定位到赤雄的祖父……光有技术可不行，还需要有相当丰富的跨时空经验呢。”出木衫英秀如此说道，一边对他竖起大拇指，“干得漂亮哦。”

“什么？”斯摩格心中一震，“针对野比大雄这个人的侦测屏蔽，是你们的手笔？”

“先不必理会我的祖父，如果有机会，接下来你还会见到他的。鉴于你在这方面出色的表现，组织决定……”

赤雄丝毫没有理会他的问题，而是将一个黑色的U盘放在桌上，轻轻推给他，一边用不容否决的语气说道，“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。”

“拿上这些资料，然后，前往一个特地时间点，做一次时空结构勘测。”

“哈哈……”

斯摩格也知道，自己大概率是没有拒绝权力的，只好硬着头皮问道，“什么时间？”

“1912年4月15日，凌晨两点。”

赤雄盯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说道，“即，泰坦尼克号沉没之时。”

第四章：棺中之梦，梦中之棺

老人常说，如果在新年第一天梦到富士山、鹰或者茄子的话，来年就会交一年的好运。

野比大雄特意去问过月芒台神社里的巫女，得到的解答是——如果梦到棺材，那么说明最近可能有着升官发财的好运。因为在古汉语中，“棺”同“官”，“材”同“财”，反而是吉祥的征兆。

那么……

他已经明知道自己在做梦，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，怎么都醒不过来，唯有苦笑着自嘲道，“这份好运，未免也太大了一点。”

……
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”

在密集的高楼上空，天空骤然暗淡下来，云层碎裂，缓缓降下一口遮盖天日的漆黑棺木。

它大得逼仄、大得吓人，仅只是垂落一个黑色边角，便已经高过山岳，若是落在地上，足以将大半座练马市碾成齑粉。就好像一个顽童拿木棍去捅蚂蚁窝，在蚂蚁的视角下，那木棍已然大得不可名状，轻易便能将自己的世界捣成碎片。

自十二岁的某一天开始，这口棺木便时常出现在大雄的梦中，起先，它只是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。随着时间推移，它在梦中的体积越来越大，外形也逐渐清晰，不再需要眯起眼睛，大雄能清楚看见棺木上的每一处纹路——即便是小小花纹，也如河川一般广大。

空荡荡的街道中，飘来一个人影。

他和大雄差不多高，着一身黑袍，头戴兜帽，长袍褴褛，卷在地上，后颈处挂着一枚金属打造的锁。

“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