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节

路易长长叹了口气，感慨命运无常。

“这是一个隐忍了数十年的阴谋，现在你人生中经历的每一件事，无一例外都是被计划好的。除了……”

视线定格在大雄身上。

“言归正传吧，长公主殿下，如你所见，我这个小小的‘巫’，知道很多你们洛丹人不知道的秘密。比如……”

路易完全不打算给罗莎思考的时间，刚刚撂下一句信息量爆炸的话，立刻又变换坐姿，接着说道，“那个名叫‘凯’的海贼，原本是【巨龙海盗团】的船长。几十年前，在洛丹还是星际文明的时候，他就盯上了这颗星球里的某个宝物。

“但是，想要从实力鼎盛的洛丹手中抢到它，无疑有着相当难度。即便是凯也不敢同洛丹正面宣战，在航路途中，他对宝物的贪念一刻都没有休止过。在海贼的认知中，这个宝物似乎不是寻常金银，而是有着别样价值。好不容易，机缘巧合下，知道了它在洛丹。如果正面宣战，让洛丹人意识到它的价值，就算最后侥幸获胜，宝物也可能被飞船送往太空。”

“届时，再想找到，就难如登天了。”

“难道说，罗莎父亲的反常举动，是……”大雄隐隐预感到这颗星球上发生过的古怪往事，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没错。”路易点点头，鹿角上系着的铃铛终于发生声响。

“不知用何种手法，他污染了原本正常的伊兰·佛理修斯，让他悄无声息沾染上疾病——没有任何人察觉到，因为那不是寻常肉体上的病变，而是一种……”

“疑心病。”

“王的疑心病绝非一朝而成，而是一点一点。先是全面封禁了所有出船港口，用不了几个月，封禁变成拆毁。再到拆卸全部飞船，禁止星球以外的人来访，烧毁所有相关的资料……总之，一系列消极自闭的国策在数十年内接连出台，情况愈演愈烈。王也变得越发偏执，任何人的话都听不下去。稍有不顺心，就要大动肝火。”

“最后一个转折点，是‘疯王’的名号传到他本人耳中，你的父亲因此勃然大怒。”

路易用悠然、轻飘飘的语气诉说着这一切，好像并不打算照顾罗莎作为“伊兰女儿”的心情，完全站在旁观者角度，将在她出生前数十年的故事一并都说出来。

“伴随着王的怒火，‘大清洗’开始了。”

“所有罪名都被加在昔日的航天学者身上，一时间，为宇航事业做出贡献的人——魔法学院的教授，观星塔的学士，都被投入大狱。圣白城噤若寒蝉，洛丹噤若寒蝉，而我们荣光之海，也觉察到伊兰的疯癫，选择暂时和人类世界断绝往来。”

“自此，洛丹的魔法技术大幅度衰退。见识过王的冷血手段后，人民都战战兢兢，不敢再次星空外的事。以至于，在这之后出生的孩子，根本无法从任何途径得知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时代。”

“就这样，洛丹被剪去了翅膀。”

“终于……苦等已久的凯再也不用担心宝物会长翅膀跑了——不管怎么跑，它一定都在这颗星球的某个地方。”

————

……

帐篷外，欢迎的宴会好像已经开始，烤肉的香气传来，伴随着野性的鼓点声，气氛高涨。

帐篷内，一层看不见的冷气蔓延开来，压在两人心间，久久不能散去。

罗莎坐在椅子上，好像丢了魂一般，双瞳涣散，面色惨白，嘴唇微微发抖，有种世界观破碎后的无力感。

大雄有些不忍。

不管怎样，这样的秘密，对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而言……都太过沉重了。

“我……我不明白……”

她捂着嘴，猛吸一大口气，似乎想把眼泪吞回去。

“只是因为想要一个东西……就可以把洛丹变成这样……”

她咬着牙，小栗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泪光。

“他到底想要什么？？！”

“关于这个，很遗憾，我并不清楚。”

路易的眼神变得莫测起来，“但，从凯后续的一系列行动看……”

“他已经认定，那个东西就在你身上。”

第一百四十八章：野比大雄……你来迟了一步

“我是胖虎————~~~~！！我是孩子王，我————天下无敌~~~~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（大山版《胖虎之歌》）

憋了那么久，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，胖虎总算得以一展歌喉，放肆地唱着自己的成名曲。这里没有话筒，他就直接扯着嗓子吼，别说音准了，能把每个字唱清楚就算不容易。唯一的伴奏是兽族姑娘咚咚的鼓声，也是难为人家，找了半天找不到节奏，索性就放开打了。好在胖虎这玩意儿也不讲究节奏，只要是个能响的乐器，当他的伴奏绰绰有余。

而底下观众的反应嘛，自然是……

“哦哦哦哦哦哦————！！”

“唱的太好了，胖虎——！”

“好有力量感的声音，感觉心跳要加速了……”

“再来一首，胖虎！再来一首！”

……

或许是兽族对声音的审美和人类不一样吧，对他们来说，歌曲中细腻的情感过于难懂，韵律什么的也不算太重要。只要唱歌的人足够卖力气，声音中能听到热血男儿的热情、豪放，甚至连他唱了什么都无所谓。

毫无疑问，胖虎很完美地击中了他们的好球区，再加上他白天肉搏战打赢了雷格西，在部落中很快传开，本来就多了一票潜在粉丝，其结果就是……他一开嗓，无数女性兽族都拥到小土台前，为他叫好。

想想吧，自四年级出道以来，在小镇里举办的演唱会也有几十次了，除了靠哆啦A梦的道具，何时能有这个待遇？一听到他要唱歌，大家都跟躲台风一样躲着，为了不来演唱会更是花样百出，好像全镇人的婚礼葬礼都在那一天办完了。

看看这些兽族姑娘，冲到台前，为自己欢呼的样子……多么令人感动啊！

“你们……真是我的知心好友啊……”

回想起坎坷的艺术道路，胖虎忍不住声泪俱下、感慨万千，“果然，就算无法为地球上的人理解，在遥远的宇宙里，我的艺术，还是能有人欣赏的！”

小夫捂着一只耳朵，远远吐槽道，“不能被地球人理解，问题就很大了好不好……”

“为了报答你们，今晚将举行两小时篝火特别演唱晚会！”有人鼓劲，胖虎更是干劲满满，“请欣赏我的拿手曲目！”

“一拳打飞，人人自危，我是胖虎————！！”

“一等奖，特别奖，孩子大王~~~”

“歌声悦耳，咆哮咆哮，斗牛犬般的咆哮~~~~————！！”（水田版《胖虎之歌》）

……

“该怎么说呢，或许是有种野性的美？”出木杉苦笑着摇摇头，尽量变着法儿夸他。

“哎呀呀，居然在这里听到胖虎毁天灭地的歌声……”小夫也只有苦中作乐，笑着耸耸肩，“就当是忆苦思甜了吧。”

“好难听，分明就是噪音污染啊！”伊莉雅嘟起小嘴，同样双手捂着耳朵，却用柔软的腰身伏下来，雪白的长发落入盘中，唇舌一卷，叼走一块色香味俱全的奶酪，一边说道，“真亏那边的兽族人能忍受这种声音。”

“大千世界，无奇不有。”赫拉克勒斯倒是很淡定，没有刻意去堵耳朵，“或许在他们耳中，这是很悦耳的歌声也说不定呢。”

“……”

众人讨论着胖虎的歌，或是无奈，或是感慨，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。唯独静香不发一言，也不吃东西，显得兴趣缺缺。

她一直盯着那顶最大的红色帐篷看，眉宇微微蹙起，自语道，“再怎么样，谈得也太晚了吧……”

————

营地的另一边。

充满力量感的咆哮声，隔着帐篷，隐约传到耳中。

“真是服了，胖虎的声音，走到这里都能听到啊……”

大雄抓了抓头发，抬头，无垠的星河垂落下来。他对这里很满意，索性直接呈“大”字型躺倒，体验了一把“天地何用，聊以席被”的意思。晚风吹拂，远处的草海上下浮动，身下的土地好像伸出手臂，轻柔地拢住他，只一瞬间，浑身劲道都松懈了，好像整个人都陷入其中，无法自拔。

“很舒服哦，你也试试看嘛。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，路易说的什么宝物……就别去想啦，反正一时也想不明白，先放松下心情比较好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嗯了一声后，罗莎还是下意识地把手伸到大腿处，想将裙边拉直。发现自己穿的不过是一件破袍子后，小姑娘短暂地愣了一下，改为拉平衣服上的褶皱，象征性掸了掸灰尘，坐下。

双手环抱着膝盖，脑袋搁在上面。

她没有抬头欣赏夜空，而是默默凝视着远处的黑暗。

对于深陷绝望和迷茫中的人而言，再美的景色，恐怕都会变得索然无味。

“对了，一直东奔西走，你一定饿坏了吧？”大雄从口袋中拿出夜谈起手的经典道具【美食家桌布】，摊在地上，“要不要吃点……”

“不用了，野比……大雄……”似乎是想到什么，罗莎很生硬的改口，又把脸侧过去，不想和大雄发生对视，“谢谢你。”

“兽族的欢迎宴会已经开始了，你还是……和你的同伴们一起吧。”

“那个猛兽一样的咆哮声，你有听到吗？”大雄虚眯着眼睛，随便拿捏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，“这么远都能听到，要是离得近一点……我跟你说哦，胖虎的歌声能杀人，这一点都不夸张。要是有十个胖虎同时唱歌，说不定连这片草原都会被掀起来呢。哈哈哈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罗莎没有回答他。

打开局面的尝试，再一次失败了。

……

“罗莎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……是不是做了什么会让你讨厌的事情？”大雄收敛起笑意，变得严肃起来，“如果是的话，我向你道歉。”

“诶？怎么会……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啊……”听他这么说，罗莎终于表露出些许情感——虽然只有慌乱，只见小公主匆匆起身，摇头否认道，“你们不远千里来驰援，这份恩情，洛丹王室一定会永远铭记……”

“别再说谎了。”见她这么低声下

气的样子，大雄心中略感不适，但他心里很清楚，必须要在这里把话说清楚。他们现在是一个团队，如果彼此都有所保留的话，百分之一万是走不远的。

“对胖虎、小夫他们，你会称呼刚田卿、骨川卿，哪怕是看上去和你同龄的伊莉雅，你都会在名字后加一个‘卿’，以表示尊敬。只有对我，你是直呼其名。”大雄叹了口气，用他能想象到最温和的语气，安慰道，“别紧张啦，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恶意的。”

“只是……”

……

“……我知道了……”罗莎捏了一下几乎和破布无异的边角，仰头，长出一口气。

神态、动作，没有一处像十岁出头的小孩。

“请不要误会，大雄，并不是我对你有什么意见。只不过，你来晚了一步。”

“野比卿这个称呼，已经先许给别人了。”

“在你们之前，我利用王宫里的【星之螺】，向星星发出求援。星星的守卫者们回应了我的求援，赶来的两个人，其中一位的姓，就是……”

————

黯淡的夜空，划过一颗飞星，夹带着仿佛要把整片草原灼烧成灰的气势，不断加速，朝着下方的帐篷群坠落。

第一百四十九章：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