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0节

“哗啦————！”

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，听得天理心中一颤，不自觉地咬紧下唇。

“呜……啊……呜呜……”

少女被一盆冷水从头灌到脚，一个激灵，后背寒气直冒，惊得原地跳起来。

“在我们这里，哪怕你看哪个奴隶不顺眼，偷偷把她杀了都没问题。只要你做的足够干净，不留下痕迹，没人会追究的。在通过训练，被培养成真正符合客人价值的‘卖品’之前，你们不过是奴隶而已……奴隶之间相互争斗，对我们而言没什么要紧。”

“最要紧的事，你知道是什么吗？”

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，比天理记忆中最恐怖的声音还要沙哑、还要阴沉，她下意识攥紧了地面上的干草垫层，再度深吸一口气，靠着墙壁上投射过来的灯影来判断。

少女纤细的双腕被绑在一起，吊在天花板上，两只脚尖不得不垫起来，这样才刚刚好能站住。但这样的动作无疑需要消耗很多体力，为了缓解腕部的疼痛，少女不得不咬牙坚持，鼻音里已经带上呜咽的哭声。

“啪！”

冷不丁的，突然传来一记尖锐、可怖而又清脆的声音，鞭子抽打在少女的身上，让她像挂在藤蔓上的细葫芦一样在空中晃荡了一下。天理的身子猛地缩了一下，好像这一鞭不是抽在少女身上，而是打在她的脊背上一般。作为一个来自文明社会的现代人，她最多只在大河剧里看过类似刑讯逼供的场景，而如今，这种以无底线残害他人身体为手段的刑罚就这样血淋淋摆在面前，让她这么个小学生如何接受？

她终于闭上眼睛，不敢再看。

……

“那就是……你们居然……居然敢跑？！居然想要逃离樱之岛？来的那天，神宫大人应该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吧？从那天开始，你们就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回去了，你们在过去的一切身份、血统、社会地位，统统作废，在这里，你们只能以‘奴隶’的身份，学习奴隶应该学的东西！樱之岛无偿供给你们衣食住行，培养你们身为奴隶的能力……一群不知好歹的贱种，居然还想跑？！”

“啪！”

“啪！”

“啪！”

“啪！”

……

就算闭上眼睛，可怕的声音还是能传到耳朵里。从影子的长度来看，那个瘦小男人使的应该是四节长鞭一类的东西，那是以前人类赶牛、赶驴之类大型动物时才会用的。现在抽到人身上，用不了三两下，皮开肉绽、鲜血横飞。刚开始时，少女还会有轻微的呼救声和哀嚎声，打着打着，她的气息微弱下去，意识又从身体里飞走了。

这甚至都算不上逼供，因为男人什么都没问，只是单纯的发泄愤怒而已。就像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会捶桌子、敲墙壁，拿一些根本没有自己意识的死物来发泄气愤，由此看来，男人压根就没把她当一个“人”来看待。

“我先把丑话放在前头，那三个和你分头跑的同伴，已经全都死了。一个是被箭穿心射死，一个是被‘猎犬’咬死，另一个是为了以示警戒，吊死后枭首，脑袋现在就挂在幻天原的楼门前，每个人抬头都能看见。”矮子恶狠狠地说着，一边拉近皮鞭，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滋滋声，“你的运气特别好，还能来这里接受审讯，应该感谢神樱树庇佑才是。”

“我只问一遍……你还有两个同伴，现在在哪里？”

沉默。

令人难耐的沉默后，传来呜咽的哭泣声。天理无法想象，到底是遭受到了多大的痛楚，才会发出这种夹杂着浓郁的恐惧和绝望的声音呢？

不知道。

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学生来说，现在能做的事，也只剩下一件而已了。

“神啊，如果你真的存在，请你降下慈悲吧……”天理双手合十，不敢出声，只敢用颤抖的嘴唇念出唇语，“不要再让那个女孩受折磨了！”

————

或许是神真的听到了她的请求吧，鞭打声与呵斥声同时止住。方才那个阴恻恻的矮小男人，却突然用恭敬无比的强调开始说话。

“神宫大人？！”

……

“我应该说过，不要随便在货物身上留下这种很难消去的疤痕吧？”

一个一听就是身居高位的冰冷声音响起，在他面前，矮小男人的影子缩成一团，显得更加渺小了。

“可是……神宫大人，如果她们私自逃跑，却不给予最严厉的惩罚，恐怕之后就……”

“两个没有任何装备的奴隶，抢了一搜小艇去太空，你真觉得她们能跑多远？在我们说话的时候，搞不好她们已经死了。”神宫弦一冷声道，“你杀了一个奴隶，将她的头悬在城楼上，已经起到了足够的震慑作用，却还要再来严刑逼供。我很难不怀疑你的目的。”

“如果只是为了发泄你自己那种施虐心理，就要随便弄坏我们的‘货物’……”

“这……神宫大人……我绝无此意啊……”

“算了，这些事怎样都好。”神宫弦一不耐烦地挥挥手，问道，“那个地球来的女孩呢？你应该没碰她吧？”

就这么一句话，天理的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。

“没有没

有，小人谨遵神宫大人的指令！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碰！”

“很好……”

脚步声朝这边传来。

“我要立刻见她。”

第两百六十四章：你不能走

“扑通！”

铁索门打开，方才受鞭刑的女孩子被简单涂了点膏药，像一袋面粉那样被扔了进来。

神宫弦一缓缓踱步，挥了两下手，示意身后的人退下。那个身材矮小，四肢肌肉却异常发达的典狱长得令，嘿嘿讪笑，眼睛在少女尚且留有几道鞭痕的脊背上游走一番，好似有些惋惜。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忤逆神宫弦一，带着一众狱卒，立刻退到弦一的视线之外去了。

牢房变得安静下来，天理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，使其变得悠长一点，看上去更像是睡着的模样。这种时候，她宁愿自己压根就没醒过来，索性昏迷，也就不用承担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了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既然已经醒了，就不用再装睡了吧。”

“……”冷不丁听到男人的声音，天理吓得浑身紧缩，但她还是死死抓住地上的干草，几乎是自我催眠一样，不肯发出声音。

“再不起来的话，我就把你的衣服全部扒光，支一口大锅，把你丢到锅里煮死。”

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威胁，反而比怒斥或者逼迫更有用。小小一句话，轻松击溃了女孩心中最后的防线，吓得她一骨碌坐起来，双手环抱着膝盖，孱弱的肩膀抖个不停，眼神里更是溢满恐惧。脑袋低垂，莫说回答，连最基本的对视都不敢做到，对天理而言，现在最迫切的愿望……大概就是要变成一颗随风飘摇、不被关注的海草了吧。

“哈……”

弦一突然笑了一下，低下身形，正坐在这团干草上。

“你是静御渊的妹妹？”

“我……我是……”天理隐约猜到这个人的地位肯定不小，再加上之前的所见所闻，自然不敢说谎，以很小的幅度点了点头。

“这就有些古怪了，按照记录上的说法，她应该只有一个人才对……”不知为何，对眼前这个小女孩，神宫弦一并未表现出咄咄逼人的姿态，反而是很好奇地伸出手，眼神中流露出好奇，“真有趣，一个本来不该诞生的人，现在就这样站在我面前……又是谁在暗中干涉呢？”

眼看他的手越靠越近，小女孩纤弱的双肩抖若筛糠，整个人都要缩成团了。

然而，出现在她眼前的，却只是一根被弦一用手指夹住的水晶簇。靠近头发的瞬间，水晶簇竟然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放出光亮，绛紫色在水晶中流转变幻，仿佛传说中的琉璃之国，又像是把晚霞框入其中，闪烁出一股妖艳的光亮。

“哼……【紫立方】……真是阴魂不散的东西。”弦一脸上露出“不出所料”的表情，冷哼一声，将结晶簇收起，“居然会特地干扰一届地球人的命运轨迹，都说四柱秘宝有自己的意志，现在看来，此言非虚呢。”

……

“你不好奇我在说什么吗？”

“不不不不不不！”天理立刻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，用蚊子叫的声音说道，“规矩我懂，不该问的东西……我半个字都不会多问的，所以我不好奇，真的一点都不好奇！”

“是吗？”弦一好像被她这幅小心翼翼的姿态逗乐了，“我倒是觉得，和你说说也无妨，作为当事人本人，你也有权力知道这件事。”

“用简单一点的话来说，你，和你的姐姐，本来应该是同一个人。”

“……什么？”天理飞快转动她那可怜的小脑瓜，依旧吃不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，又因为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过于蠢笨而受到惩罚，露出惶然的表情来，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……”

“如果一切都能按照正常的进度走下去，你和你的姐姐，应该是作为‘个体’诞生的——这是很久很久之前，就已经被决定好的事，久远到超乎你们人类的认知概念。曾经有一位混沌帝王，濒死之际，将一则重要信息压缩到最小，通过时空裂隙根植到遥远未来后，一位异星少女的‘灵魂’中。在他预知的未来走向里，‘你’将会作为信息的承载体诞生，就类似地球上还在用的那种原始信息储存器，U盘，‘你’本来的任务就是承载这条重要信息，直到有人来取为止。”

“然而，因为【紫立方】的从中作梗，在少女的出生环境进行了大量干涉。它搅动命运的涟漪，让本该诞生的‘你’变成了两个人。灵魂本身被稀释了，里面藏有的信息自然也等分成两半。穆伦只把你带回来……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，至少，还有一半的信息在我们手上。”

听到这些连科幻家都不敢轻易采用的离谱设定，天理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，她颇为吃力地试图理解这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，想的越久，那小小的脑袋里便越是一团浆糊。

“也……也就是说……我本来是不该出生的……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
“无所谓了。【紫立方】可能是认为，秉承着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笼子里的决策，要将关键信息分成两份，万一被我们截获，也只能获得一半而已吧？为了避免被一锅端，它一定会安排你们两个仅仅在血统上维持着‘姐妹’的关系，却因为各种原因不会在一起生活，甚至各方面都相距甚远……然而根据穆伦带回来的情报，你们确实又是结伴一起出现的，这说明或许又有什么人干扰了【紫立方】的布局……”

弦一耸了耸肩，有些感慨地笑道，“地球上的情况，看来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很多呢。”

“好了，既然话已经说开，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……”

他好像忽然记起正事，示意她站起来，“让我们看看，你身上这一半的含金量……究竟如何。”

————
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

最后一颗小行星上，小月亮叹了口气，极度不情愿地看着远方的巨大樱花树，咂了咂嘴，“前面就不会有任何时空涡流了，如果你们想进入樱之岛，恐怕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。”

“一路上都没见你看过地图，居然顺利走过来了……”小夫感慨道，“是全部记在脑子里了吗？”

“不然呢？关押我们的狱卒可不会好心到给我们一张地图啊。”小月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聊，不如说，她好像不打算和这些人有深入的接触，指了指那条在岛屿边缘飞流直下的瀑布，“从这个角度大跳过去的话……如果没有在大气里被磨成渣渣，刚好可以坠进‘鲤鱼瀑’里头，顺着瀑布往上走，能找到一些村庄，如果你们愿意的话，再问里面的人打听消息就好了。”

“好啦，按照约定，我已经带你们穿过那片到处都是时空涡流的密集区啦。”

她挥了挥手，迫不及待地来了个转身，抓住大铁牛的手腕，“那么，我不打扰，你们慢慢考虑吧，祝你们武运昌……”

出木杉突然出声道，“你不能走。”

第两百六十五章：心机girl

“诶？”

小月亮先是一惊，瞳孔因为惊惧而缩放，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勉强笑着说道，“这……这不对吧……我们不是说好了的……”

“对啊小杉。”大雄也有些想不明白，“已经带到这里，接下来的路，我们自己走……”

“野比君，你不觉得，艾莉森女士刚刚说的话有些古怪吗？”出木杉转过身来，用炯炯的目光凝视着小月亮，看得她满头虚汗，下意识就把视线移开去，不敢和这种仿佛能刺穿人心的目光有所接触，“瀑布上游，真的有村庄吗？”

“当……当然是真的！村庄建在瀑布旁边，方便取水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。真讨厌啊，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……”

“如果我没理解错，樱之岛现在的主要业务依旧是人口买卖，再怎么看，这也是公然违法宇联律法的行为。”出木杉并未直接说出答案，而是用那种老师一样循循善诱的语气，引导大家自己思考，“如此敏感的产业链，这块地方的所属者，真的会允许对此毫无所知的一般平民生活在岛上吗？”

众人齐齐摇头。

“那么，她刚才所说的‘村民’就很耐人寻味了。”

“我的猜测是这样：即便是樱之岛，也会需要很多日常用品。如果是以前，红环海盗团在外面有自己的关系网络，再加上买卖人口带来的大量资金，他们可以肆意挥霍，购买任何需要的东西。当然，出于利润的考虑，再加上他们是‘奴隶主’的立场，我觉得应该不会给卖品用太好的东西……即便如此，该有的东西，还是可以从外面购买。”

“然而在红环海盗团覆灭的今天，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。再加上樱之岛在历史、战略上的特殊性，宇联的眼睛时刻都盯着他们。如果再像以前那样去采购，难免会让人怀疑这大量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，正因如此，他们需要有一些人来从事生产。粮食、衣物，还有各式各样的工具，都不可能凭空变出来，就算是沿用红环海盗团以前留下来的制作机，保养和维修也是需要人的，不可能把一切都交给机器。”

“这么一来，村民的存在就变得理所当然了……他们或许是卖不出去的奴隶，被赶到村庄里，发挥一下廉价的劳动力。换言之，村子里面的人，肯定也都在樱之岛高层的直接控制之下。在这种上下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氛围里，突然看到五个没有见过的生面孔闯进村子，村民会有什么反应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