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6节

“谨遵将军之令——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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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大雄徒手攀登的背影，小月亮若有所思，但总体来说，却是一脸困惑不解的表情。

“怎么了吗？”

“嗯？没有啦……”看到出木杉一下子凑得那么近，小月亮略微有些脸红，往旁边挪了两步——她对这种儒将风格的少年一直都很没抵抗力，“我只是在想，大雄他……居然会把女朋友送出去当卧底，我有点意外……”

“刚才你说了‘意外’，也就是说，野比君做出了和你印象中不符的事情。”出木杉轻轻点了一下地面，让他和小月亮一起漂浮起来，缓缓升空，准备用优雅的姿态飞过这座小山丘，“那么，你对大雄的印象，又是怎样的呢？”

“怎么说呢，你可别告诉他……”她又瞥了大雄一眼，确认他已经手脚并用，轻松爬到这座小抖坡的个高处，这才小声说道，“我觉得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烂好人。”

“最初相遇的时候，你们完全拥有消灭我们的能力吧？但你们却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，考虑到他是这支小队伍里的领导者，这肯定是他的意思……”小月亮喃喃道，“在情况不明的宇宙中，一般人都会以警惕心面对敌袭。这种情况下，把我们杀掉也不奇怪——事实上，他也完全有这个能力。可是……他居然还特地浪费时间和我们沟通、交流。所以我说……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烂好人。”

“烂好人……吗？”

沉吟片刻，整理一下思路，出木杉缓缓伸出两根手指，微笑道，“那么，对于大雄的判断，你现在至少误解了两个地方。”

第两百七十七章：冒险还是任务？

“第一，大雄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无条件对人好的人……以前可能有点那种倾向，但是，最近经历的事情让他越来越成熟，那种小孩子一样不分彼此的善良，渐渐也就不那么明显了。”

“当然喽，你的感觉没有错，他依旧是个善良的好人。即便是在得不到任何利益的情况下，他依旧愿意去帮助别人。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，也愿意给别人一些宽容，甚至给予他们改正的机会——这些都是你在他身上体会到的。”

“然而……再怎么老实的人，也会有那么一两条不可逾越的底线。一旦触及底线，你会发现他一下子就变了面孔，变得充满进攻性，陌生而又恐怖，随时随地充满愤怒，好像要把敌人全都打入十八层地狱一样。”话锋一转，出木杉回想起大雄和棺中人战斗的后半段，那时的大雄，因为他说了要带走静香，眼里便闪烁起疯狂的光芒，旁观者无一不是心中战战，“不是有句话说嘛——‘平时越老实巴交的人，发起火来就越可怕’。”

“而那块绝对不能被触动的逆鳞，就是静香。”

“哈？”小月亮百思不得其解，仿佛做数学题时碰到了怎么代入都只能计算出奇怪答案的题干，一脸懵逼，“可他明明把静香派去……”

“这就是你的第二个误解了。”小杉俨然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，不紧不慢地笑道，“没错，静香在他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。以我们人类的爱情观来看，如果他们两人的关系都不能称之为‘爱’，恐怕，这世上就没有多少段真爱了吧。”

“但是，对大雄来说，这份爱，并不是用来约束静香的东西。他充分尊重静香的选择，因为，在内心深处某个地方，他很清楚，静香并不是那种需要他来保护的小女孩……恰好相反，她是一个有勇有谋，完全能独当一面的强大女性。真因如此，打入敌方内部这种要紧任务才会交付给她来进行。静香就像是刚田同学和野比君的结合体——智勇双全，兼备女性独有的细腻直觉，外表看似柔软，内在却很刚强。敌人可能会因为她的伪装而忽视她，这种情况下，她就像一把直抵对手心脏的利剑。”

“就算身处两个不同的地方，只要心连在一起，他们两个依旧可以为彼此提供帮助。”

“毫无保留地去信任，又毫无保留地接受彼此的信任……这才是作战计划能成功运行的关键啊！”

翻过小土山，溪涧边上，远处的村庄已然浮现出棱角。村子里远远升起一两道素白的炊烟，除此之外，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飘过来。如果不是这几道烟柱，恐怕真的要怀疑这会不会只是一副风景比较写实的油画。

溪水潺潺，两岸草木盛开，星星点点绽放着妖异的花。

“绕不过去了。”小月亮看向不远处的村落，目光再度放远，穿过这些仿佛快要散架的老旧屋子，一直看到若隐若现的幻天原，那些林立的阁楼轮廓，喃喃道，“这里本来就是‘村中城’那样的设计，村庄围成一圈，把幻天原的主城包围住。越往城中心，建筑就越华丽……除非我们用飞的，否则的话，只能从村庄中间穿过去。”

“如果稍微小心点的话，我可以试着不用悬戒，用咒语开两个隐蔽一点的传送门，尽量不被对面的魔法师察觉到。”出木杉已然做出了施法的起手式，偏了偏脑袋，“野比君，你的意见是？”

“……”

方才开始，大雄的目光便紧紧盯着村庄。

鸡不鸣，狗不叫，一片寂静。

“不……”

“啊……哈哈，对哦，是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。”出木杉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，好像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极蠢无比的话，“没必要用什么传送，我们直接隐身走过去就行了。我之前听说过哦，野比君手里有很多隐身的道具吧，像这种村庄，肯定不具备反隐的能力，只要我们自己别走散了……”

“不。”

大雄又重复了一遍，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，伸手，遥遥一指，做出了一个略显奇怪的决策，“我们就从村庄里穿过去。”

————

车身飞快穿过不同的事物，山峦、泥土、河水、村庄、人体……再飞快地从另一侧穿出来，直奔幻天原而去。这辆弹头形状的小车以马赫速度贴地飞行，却没有和周围的空气发生摩擦，俨然是进入了一个更高的“维度”，就物理角度而言，不会和周遭的环境发生任何物理交互。

“诶……真的一点都没碰到……不如说我都看不清撞到了点儿什么……”胖虎两手扒在窗户上，两眼圆睁，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外面，赞叹道，“你小子真行啊，从小看你就喜欢弄些模型什么的，没想到长大之后，居然还真在这上面玩出花来了。你到底是怎么把这——么大一个玩意儿折叠到手表里的？”

“质量压缩技术，据西蒙说，这是塞博坦星的东西。他在游历虚空的时候觉得很方便，就改了改，改成可以适应螺旋力的形态，直接拿来用了。”小夫直接躺在一张躺椅上，神情轻松，好像是来夏威夷度假的，“机甲也好，飞船也好，战车也好……只要事先输入图纸，它就能变形成任何姿态。不用的时候，质量压缩技术能把它压成指甲盖大小，收在我的腕表里。”

“虽然我脑子不好，但……”胖虎敲了敲玻璃，终于也露出了惊骇之色，“这玩意儿基本上就是对质量守恒定律吐口水了吧？”

“螺旋力的事情，玄乎的很，我也不是太明白。”小夫瞥了一眼插在控制面板供能区块上的【螺岩】，双手枕着脑袋，眯起眼睛，心安理得地开摆，“算了算了……之前我花了很长时间，但……这玩意儿就不是能用理论解释清楚的。你就当它是哆啦A梦的道具，知道怎么回事就行，千万别深究，要不然能把自己累死。”

“哈哈，本大爷本来也没打算纠结这种事。总之……”

胖虎笑了笑，也跟他一样躺倒在一旁的长椅上。感应到两人此刻的精神处于“放松”转台，战车内的光线开始自动调试，变得舒缓一些。空气成分也做了细微调整，可以让他们放松下来，好好休息一会儿。

他舒服地闭上眼睛，长长吐出一口气，“把这里当成‘什么都能做到’的车子，就行了吧？”

……

“总感觉……好怀念啊。”

“你指什么？”

“我和胖虎像现在这样单独行动，总感觉……之前也发生过呢。”小夫的声音略有些疲惫，嘴角却仍挂着一丝苦笑，“那个时候，每一次冒险都让我印象深刻，魔境、海底、月球、巨大的迷之山谷、盆地……世界那么大，好像有去不完的地方，探不完的险，过不完的暑假。我不止一次地许愿，希望这样的冒险能一直一直持续下去，我们还要去更多、更远的地方……”

“现在，这个愿望好像真的实现了。我们的舞台从地球移到了宇宙，遇到实力远超童年时期的敌人，更是承担着前所未有的重大任务。”

“但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
“我反而觉得，有点不轻松了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毛毛躁躁的胖虎难得安静下来，垂下眼睑，扫了他一眼。

“笨蛋，你自己不是把答案说出来了嘛。”

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后，胖虎也闭上眼睛，像是在回答小夫，又像是在告诉自己。

“因为现在经历的这些，已经算不上是‘冒险’了啊。”

“只是一个艰巨的‘任务’而已。”

第两百七十八章：顺流而下的希望

“……”

将攥在手心的一捧泥土放在手心，扇动气味，嗅了嗅，大雄立刻皱起眉头，像甩什么脏东西一样，将这些土给扬了出去。这个设定最近很少提到了，但他确实是播种者钦定的“持神血者”，对生命的亲和力相当之高。

正因如此，当他遇到类似亵渎、不净之类的力量体系时，会变得格外敏感。就像刚才，泥土内传来的腐朽气息让他产生了本能敌对，尽管没有任何证据，他还是直接将它们撒了出去。

“嗯，这片土地里……被魔力污染了。”出木杉缓缓蹲下来，单手触地，双目微闭，眉毛蹙起，像一个老中医在给病人望闻问切、诊断病情，“就像被虫子蛀空了一样，表面上还维持着原样，实则败絮其中，勉强只能支撑起外表。土壤内部的营养已经腐坏殆尽，这种地方，根本长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作物。大概也只有野草一类不太需要养分的东西可以存活吧？”

说这话时，他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远处，在河流上游，那座破落的小村庄里，确实开垦了几片田。然而，果如出木杉所说，这些田已经很长时间无人开垦了，完全成了荒芜之地，只有几根稀稀落落的杂草仗着比谁都顽强的生命力，覆盖在上面，多少点缀着几分绿意。

“啧……”大雄啧了一声，“小杉，能查一下这里的土是怎么回事吗？”

“那还用查啊？”

不等出木杉动手，小月亮却抱着双臂，瞥了一眼脚下看似肥沃、实则贫瘠的泥土，又朝不远处的河水努努嘴，“刚上岸时候的经历，你们都忘了不成？这条河的上游就是鲤鱼瀑，那座瀑布下面藏着一些很邪恶的东西。扭曲、亵渎、腐朽……总之，它们日夜在深潭中念诵魔咒，邪恶的魔力顺着气泡传遍河水。尽管这里的水流还算有点儿流动性，却也散不开那种郁结的魔力，其结果就是……”

“附近的土地，完全被污染了吗？”大雄脸上浮现出担心的表情，回头，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村庄，“这么一来，他们要喝什么？”

“河里的水肯定不能喝，喝了之后会发疯，这是村庄建立时就有的共识，没人会这么傻。”小月亮耸了耸肩，事不关己，语气依旧很平静，“之前是打水井，但是最近一段时间……地下水系统也被污染得差不多了，连续几口井的水不能再喝，喝了之后，好像就能听到瀑布底下那些怪物的声音，容易发疯。水井越打越多，能喝的水却越来越少，给人喝都不够，更别提还要拿来种地了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大雄皱起眉头，做沉思状，时不时看一眼村庄。

夕阳西沉，那几道淡薄的炊烟即将熄灭。

“我说你啊……这么关心村子干什么？要圣母也不是这个圣法吧？！”见大雄三番五次对村庄表现出关切之意，小月亮咬了咬牙，终于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意见，“之前不是也说了嘛，这些村子，都是给幻天原提供基础材料的。某种意义说，这里的村民都是幻天原那边的手下。助纣为虐听说过吗？他们编制的每一条布匹、种下的每一颗粮食、打出的每一块铁，最后都会输送到幻天原那边，以供那些家伙使用。”

“我们当奴隶时，脚上戴的镣铐，烫在皮肉上的烙铁，监工手里挥舞的皮鞭，全都是他们做出来的。”

说到这里，小月亮的语气终于多了些怨怼之意，盯着村庄，恨恨说道，“毒？毒死他们最好，我巴不得他们和神宫弦一一起毒死！”

……

这番略显激进的话，多少算是暴露出小月亮的内心想法来了。发泄完之后，她才意识到说的有些过了，短短几十分钟相处下来，她觉得大雄的性格一向是偏向温和，自己贸贸然说出这些话……会不会招致他的反感？

视线再度接触时，大雄却蹲下来，伸手，轻轻抚摸两下她的脑袋。

“唔……你……”

温柔的触感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，也让她本就白皙的侧脸攀上一抹羞红，忙不迭地扭开脑袋，小踱两步，颇为羞怯地半低着脑袋，“你干什么啊……我又不是静香小姐，别随便上手好不好……”

“事实上，对静香我也不会经常这样。”轻轻摸了两下，大雄也是见好就收，笑道，“我知道……一时间，你很难接受我去帮助他们，而且从理智上来说，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

“但……哈哈……”

苦笑过后，大雄摇了摇头，感慨道，“或许我真的就是劳碌命吧，没办法放着他们不管。我的见闻色能感觉到，村子里应该是出事了，我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眼，至少，我要知道这些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“至于他们是不是同流合污的‘贼寇’，也需要等我们亲眼看到实情后，再做定夺。”

“……”这一次，小月亮是真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，也开始用全新的眼神看待大雄。

“反正带队的人是你，你怎么决定的，我肯定没意见啦……”小月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村庄，尽管愤愤，还是尽量收敛了一些，“我听你的，既然你要看，看看无妨。”

……

“野比君！”

正当两人沟通时，出木杉忽然开口惊呼道，“你看！”

转身看去。

一个小女孩，八九岁的样子，漂浮在水面上，顺着河流一路漂下来，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。

大雄见状，一个箭步便窜了上去。

————

仔细看去，这个小女孩衣衫破烂，稚嫩的手臂上布满了红一块、紫一块的湿疹。一张小脸消瘦得几乎要脱了相，却依稀能看出原本俏丽的模样。但此刻，她的双眉蹙在一起，一脸痛苦的模样。这种时候，大雄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，先把手摸向她的心脏，几乎没有跳动；再伸手一探鼻息，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。

“这女孩……肚子很鼓……有点不正常……”见她这幅惨相，小月亮多少也动了点恻隐之心，但闻到她身上飘来的酸臭味，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，“已经没气了吗？”

“不，还活着……虽然很微弱，但……”无意之间，大雄发动了最精准的见闻色霸气，女孩生命火种的最后一丝余温终于让他捕捉到，“还有希望。小杉，让她把水吐出来！”

“砰————！！”

不等大雄发话，出木杉已然念诵起咒文，双手一拍，唤出无数道漂浮不定的符文。心神一转，尽数拍在女孩的胸口。她就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，背部弓起，这种反应让大雄想起菜市场上的活鱼，将死未死，还能蹦跶一下。再然后，在魔力的驱动下，她竟然忽然坐了起来。

“呕——————”

污水从她的口腔、鼻腔中喷出来，随着咳嗽声，撒了一地。

第两百七十九章：饿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