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2节

起码现在他们知道了，即便是史莱姆一样的身体，也有痛觉。

“人类……”

在疼痛的刺激下，百目正面又张开数百只眼睛，瞳孔中同时泛起紫光。“轰隆”一声，故技重施，每一只眼睛中都放出扭曲的射线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小夫也从他的身姿中察觉出些许“美”来，说来荒木，眼前的百目让他联想起开屏的孔雀。这些数不清的眼睛，多么像孔雀尾羽上鲜艳的图案啊。

当然喽，等它们打在自己身上时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。

小夫闭上了眼睛，咬紧牙关，准备迎接冲击。

但……

————

……

操纵室内出奇安静，自己的座位依旧四平八稳，没有什么晃动，让他之前做的准备看上去毫无必要。

“什么情况？”

“无需紧张，机体受到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”AI依旧以冰冷的声音回复道，“具体部位已经标注出来，不会影响到机甲出力。另外，这句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，但，希望您对一台能够投入宇宙战争级别的机甲更有信心。”

“还停留在玩弄能量层面上的魔法，本身就不值得害怕。”

“哈……”

小夫干笑一声，为自己的胆小不好意思，挠了挠头。看一眼虚拟界面的损伤部位，发现竟然真的只是擦掉点漆后，胆子一下子又回来了。

“那就行，咱们继续吧。”

……

右臂上，数不清的机枪、炮塔从金属中升起，略微调整角度，全都瞄准了百目身上张开的眼睛。

下一瞬间，电浆炮组成的密集大雨毫无保留，尽数倾泻在他身上。

第三百三十四章：结束了？

真正的战斗中，花哨的魔法最多只能锦上添花，朴实无华的火力压制才是一切。

此刻的百目，正在切身体验这一普世真理……因为不只是右臂，龙帝号的肩甲、胸甲，以及侧腰处，都变形出足够分量的密集炮塔，即便是从地上看去都是如此密集，如同电路板上铭刻着的复杂点阵。这些炮塔都在输出火力，很快，百目的身体被打得七零八落，这里一片，那里一片，飞溅到地面上。这些史莱姆凝胶似乎还想重新聚合起来，但分开之后，它们的魔力都大不如前，挣扎了几下，最后的结局也只是变成一缕缕黑烟而已。

“时机已到……”

出木杉露出微笑，右手凌空一托，原本被弦一丢在地上的另一柄魔法剑缓缓漂浮起来。

它可不像那种忠贞不二的高级神兵那样认主，主打的就是一个有奶便是娘，此刻，出木杉给予它魔力，这把剑便冲他发出臣服的剑鸣声，嗡嗡作响。一股金色电流沿着剑身攀附而上，很快将其染成鎏金色，小杉用念力将其缓缓托住，升起，略微一瞄，用气机感应到了百目的虚弱之处。

一个响指。

“轰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
雷光攒射而出，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朗的光路，呼啸着刺向它的对手。

“别忘了这个！”

在即将命中之时，出木杉曲起手指，轻轻一弹。一团魔咒浓缩成的小火花从他指尖飞出，竟然堪堪追上了魔剑的速度。两者相互触碰，只一瞬间，挂着雷点的魔剑被他放大了数百倍，“轰隆————”一声，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雷光，魔剑贯穿了百目的身体。无数道粗壮的电弧像小蛇一样攥紧百目的身躯，尽情啃咬着他身体，嘶嘶之声不绝于耳，那些黑色溶胶状的物质被雷点溶解，燃烧起来。

“额……好吧……”静香放下了手里的【放大灯】，笑道，“其实我也正想这么做来着。”

“还有其他事情需要你做，比如接下来，我要在你脚下开一个传送门，直接把你送到那家伙的真身所在。”出木杉沉声问道，“怎么样，准备好了？”

静香长长吐出一口气，甩了一下盖在额头上的刘海，握紧手中木刀，“随时可以。”

“好……”

“去把这一切画上句号吧！”

————

“滋滋滋……”

火花构成的圆阵在静香脚下展开，下一秒，她整个人凭空下落，周遭景色骤然一变，耳边是呼呼风声，吹得鬓发飘起。好在是出木杉提前招呼了她一声，早有准备，少女在空中转体一周，将多余的力量尽数卸去，稳稳落在地上……其实现在也没有地面了，此刻她所踏足之地，其实是百目的流质躯体被加热到极限后，灼烧成了类似玻璃的坚硬物体。

海拔升高之后，视野也跟着开阔了不少。

“咚——————！！”

正当她观察的时候，一根巨大浮木忽然飞过来，再度刺穿了百目的身体。这可谓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……它的存在，让百目的弱点彻底暴露出来。他的魔法无法维持住身体存续，裂开一个大洞，数十根黑色流质变作锁链，在这个中空的大洞中央，隐约可以看见锁链吊着一团漆黑的影子。

咚咚。

咚咚。

心跳声顺着这些锁链传过来。

“很好，就是那里……”静香深吸一口气，短暂地闭上双眼，再度睁开时，犹豫、胆怯之类的负面情绪全都抛到脑后，心中所考虑的事情，只剩下一件。

迈开脚步，冲！

……

“……人类……”

剩余的几只眼睛看到这一幕，自然知道大事不妙，百目试图从这具躯壳中再榨出一些魔力。核心位置一旦被攻下，就宣告着游戏结束——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。最后时刻，黑烟从他的每一个窍孔中喷发出来，凝聚成一只又一只硬度骇人的石像鬼，一窝蜂朝她涌过来。

“好吧……”静香很有自嘲精神地耸耸肩，重心下压，摆好架势，将缠绕着霸气的木刀虚架在腋下，摆出第一剑的起手式，一边笑道，“最后的最后，总归有那么点小小的考验，这才正常。”

“吼——————！！”

石像鬼群怒吼着，有的张开翅膀，有的露出利齿尖牙，嚎叫着扑过来，要将这个不速之客拦在家门外。

“咚！”

如果这是慢镜头，可以看到一发炽热的电浆团块弹头从第一只石像鬼的背后打进来，又从额头顶端穿出，将他的身躯点燃，成了一道弧光。下一秒，他就像风中的轻烟那样，消遁于无形之中。

电浆团从龙帝号上扫射过来，如同临空铺开一张大网，只一个照面，便将石像鬼群尽数歼灭。静香同样身处在枪林弹雨中，却连一丁点擦伤都没有，这些子弹好像都长了眼睛一样。

“不是吧……”

“我会把所有障碍都扫清的！”打到这个地步，也没有掩饰战术的必要了，小夫直接开大喇叭喊道，“静香，你只管沿着那根木头往前冲就好！”

————

少女奔跑的姿势十分优美，然而，当这份优美是冲着自己性命来时，百目自然无暇去欣赏。沉闷的嘶吼声从窍孔中传来，他也试着挣扎，然而，他的身体状况已然尽在龙帝号的监控之下了。每次体表张开一只眼睛，还不等施展魔法，电浆团便会在下一秒精准命中，强行用物理手段让他“闭眼”。越往后打，他的魔力反而越衰弱，逐渐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。

除了危险……那根突然刺穿身体的巨大树木已然成了通道，少女在上面每奔跑一步，冰冷的刀刃离自己就更近一分。而他除了眼睁睁看着她杀将过来，竟然没有一点办法，

“啊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！”

体内的流质产生共鸣，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吼叫。本着困兽犹斗的精神，那些凝胶状的黑色流质再度变形，形成尖刺状的倒钩，从各个方向延伸过来，试图在最后延缓一下少女的脚步。

然而……

“就是现在，静香！他的防守出现漏洞了！”出木杉在地上看得一清二楚，悬戒一戴，右手隔空画圈，一边用心灵感应呼喊道，“跳进去！”

“滋滋滋……”

火花迸溅，浮木的尽头，一个正圆形的传送法阵已在眼前。

“还真是掰碎了喂到我嘴里面啊……”

方。

————

诡异的虫鸣声响起。

来不及回头，附着了流樱霸气的木刀化出一道虚影，刺入这团蠕动不已的黑色流质中。

第三百三十五章：火劫降临

“怎么样？现在什么情况？”刚刚将龙帝号折叠进腕表，鞋底踩在地上还不到两秒，小夫就开始急吼吼地打听，“我们赢了吧？都这样了，没有不赢的理由对不对？”

“应该吧……”静香还在拿消毒纸巾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她的木刀——刚刚这玩意儿捅进了百目的身体，自然免不了沾上一坨黑色流质，虽然看着没啥大碍，但是对静香这类一天要洗八次澡的中度洁癖来说，依旧无法忍受，“小杉把他囚禁起来了。”

转头一看，在魔法的压制下，百目又恢复了人类身体，也就是那副身披黑袍、邋里邋遢的样子。此时，他盘腿坐在地上，里三层外三层的魔咒将他围得如铁桶一般。这些金色的如尼文字漂浮在半空，压制了百目的魔力——虽然不压制也没什么关系，又是变身又是放激光，这一通大闹下来，他的魔力本身也不剩太多了。

“好了，百目阁下，你应该也能感觉到，这些都是压制魔力的咒语。”写完最后一笔，出木杉将指尖的光芒吹灭，说道，“从这一刻开始，你体内的魔力流转被我强行关停。现在的你，本质上和一团会流动的史莱姆没什么区别。考虑到交流需要，我仍然让你保持人类的外形。”

“我应该对此表示感激吗？”百目用玩味的语气讥讽道，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败，“至少……你让我保持了你们人类的‘尊严’，否则，在这里和你对话的就是一团黏糊糊的、令人生厌的东西了，那该多不美观啊。”

“并无此意，我也没空和你探讨种族之间的差异是否会影响社交关系之类的话题。或许以后可以，现在不行。”相比之下，出木杉显得异常冷静，也没有露出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，“但我觉得，你至少应该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处境——你的计划失败了，不管你和神宫弦一谋划过什么，很明显，你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，参与度也是最深的。”

“在如尼文字写就的囚笼前，你不会有任何机会……没有魔力，无法破译，也睁不开眼睛。所以，收起你的小心思，放弃抵抗，将你所掌握的，有关火劫坐标的一手情报交给我，我们会将这部分内容同样上交给宇联，作为你们‘合作’的证据。届时，进了裁判所或者法院之类的地方，这部分证据或许可以让罪行减轻一些。”

“当然，是建立在你们配合的基础之上。”

“神官大人，意下如何？”

“……呵……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等待他的，却是一连串压抑之后骤然爆发的狂笑。百目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那样，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。

“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……还是说，你把我当傻子？”他反问道，“律法这种东西，向来就是为统治者服务的。以我们犯下的罪行，真的还有机会进裁判所吗？”

“你也知道自己罪行深重啊。”静香看他的眼神充满厌恶，除了生理上讨厌这种黏糊糊的生物外，弦一一行人的所作所为，同样触及到了她的道德底线，故而说起话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声细语了，“要我说，根本就不用走什么审判流程……因为这样的罪行实在太深重了，甚至没有法条可以囊括。直接枪毙了你们都不算冤枉！”

“正如我的同伴所言，神官阁下。对待你们这样的反人类……不，应该说是反文明，让整个泛文明都陷入危险的罪犯来说，动用什么手段都很正常。你们已经是文明的敌人了，弥天大罪，希望你有一个更清醒的认识。”

出木杉也知道，审问可是个技术活儿，一直扮好好先生可不行。必要的时候，也需要用一点恶人手段来震慑他，故而表演一手光速变脸，打了个响指，指尖再度迸出幽绿色的火焰。幽灵般的焰光映照不息，给他的侧脸打上一层阴影，看上去有些骇人。

“哦哦哦……”百目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，嘴角却微微挑起，笑道，“我还以为，这招对正派人士而言是禁术呢。”

“技术没有好坏之分，使用它们的人有善恶之别。只要时机正确，邪恶和正义可以颠倒转身。”出木杉也盘腿坐下，和百目正面相对，冷声道，“我也不想用搜魂术，它的风险依旧存在，很可能把中术者的神经烧断，变成字面意义上的白痴……但是你让我别无选择。”

“现在，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是否要像文明人那样，好好地交流一下，把该拿出来的东西拿出来？”

“要知道，被囚禁之后，我们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破译这个坐标了。等情况通报出去后，宇联的大军很快就会接手这里，而你效忠的对象，神宫弦一，也将遭到逮捕。继续为一个无法抵达的目标坚持，还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这句话就像某个特征，从口中说出后，百目沉默了。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很久，久到让剩下的三个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
不对劲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