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细细风来细细香（二）

眉山连接着大周与西南十国大部分疆域，还阻挡了部分西域的尘土，尤其中心地带地势陡峭，层峦叠嶂，如若没有这道天险阻隔，西南十国便能毫不费力地长驱直入。

自从两百多年前大周建国起，西南就从未放弃过对大周的侵犯。当时的西南十国还是个完整的国家，由十个部落控制着国家的核心。

多年战争耗损大量国力，最终国家分崩离析，但他们对大周的野心从未消减，甚至尽释前嫌一致对外，给大周带来两百多年的战乱。

现如今的西南九州，已是一片太平祥和。

正是秋意盎然的季节，山水如画。眉山像是把所有颜色都收入囊中，杂而不乱，张狂地挥洒大自然的色泽，入眼美不胜收。

一行人轻车简从，往眉山主峰秀女峰而去。主峰位于青州郊外，那里地势相较整个眉山山脉平缓，自古多文人墨客纷至沓来，留下许多足迹和佳作。

他们沿着古道一路往上，途经好几处水潭、瀑布和奇石。不愧是秦浩宇找的路线，眉山的各种景致都囊括其中，观赏感绝佳。

行至一处奇美的洞穴，名为“仙女洞”，洞穴的一边是万仞峭壁，站在洞口远眺，景色极为壮观。山洞内部幽深，洞顶有条狭长的裂缝，射进明亮的光线。

他们在洞里稍事休息。

虞竑烨游历的地方不多，看什么都很新鲜。秦浩宇笑着问：“子义兄看我们这青州，比上京城如何？”

“到底是大周的国门，磅礴大气。”这并非是场面话，不亲临不会体会到山河大川的气魄。

秦浩宇看上去心情很好，他说：“到过眉山才算不虚青州行，要是你们有时间真该在西南地界好好逛逛，这里的景致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，而且此地的风土人情与上京城完全不一样，你们待久了一定不愿走。”

谢奕之笑他：“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似的，一玩儿起来就不着家。你们可不知道，我们在关州的时候，他差点儿就做了西平侯的上门女婿呢。”

他们在关州的时候，给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解决了燃眉之急，又替姑娘找了个大户人家当丫鬟，机缘巧合认识了大户人家的公子——西平侯的小儿子傅堃。

他为人极其好客，邀请他们去侯府晚宴，想不到西平侯更是个不拘小节的人，相谈之下极其喜爱秦浩宇的性格，三杯下肚就吵着让秦二入赘。

“要不是他秦家少爷新婚还不满一年，真有可能就留下了。”

几人大笑，那西平侯家财万贯，长乐伯爵家那点家当确实入不了他的眼。

沈文远说：“让世伯舍个儿子，岂不是白白得个钱袋子。”

被大家取笑，秦浩宇一个劲地埋怨谢奕之多嘴。其实当时大家都有些醉意，虽是玩笑话，但西平侯是真的看重秦浩宇。

虞晟睿也打趣道：“秦老弟相貌堂堂，脾气又好，谁见了都喜欢。”

“郡王怎么也拿我玩笑，您别听某人胡诌，他怕不是眼馋西平侯赘婿的身份。”

“我可无福消受，这等好事还是你独享吧。”

两人打了会儿嘴仗，但见沈文远认认真真地巡视山洞，秦浩宇问，“文远，你在干嘛呢？”

沈文远没有回答，默默观察了会儿，就一点点往洞里走去。

其实，她打一进洞就觉得有些不对，洞穴外干燥的地面上有杂乱的踩踏痕迹，洞内地面逐渐潮湿，脚印愈加明显而且很新，不会超过十日。

按理，这仙女洞景色绝美，有人游玩再寻常不过，可怪就怪在，新鲜的足迹数量少说得有二三十人，这就非常不合理了。

沈文远不一会儿就没入黑暗，谢奕之有些担心地叫：“文远，别再走了，里头太暗。”

虞竑烨忽然说：“你们歇着，我过去看看。”

虞晟睿神色一凌，询问地望着他，虞竑烨摇了摇头，就追着沈文远而去。

秦浩宇一屁股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：“郡王坐吧，随他们去，我可不想往黑咕隆咚的地方钻，文远那性子生来就爱冒险，你们瞧好吧，说不想来的是他，来了比谁都好奇的也是他。”

谢奕之不像他那么没心没肺，时不时往两人消失的方向张望：“这里不会有什么猛兽吧。”

“不会吧。”秦浩宇不太确定，想了想又笃定地说，“嗐，瞎操什么心，文远十天半个月就要巡一次山，比我们经验丰富多了。猛兽看见他只有逃命的份。”

谢奕之白了他一眼：“逃命不得冲着我们来嘛。”

话虽这么说，倒也打消了他的顾虑，只有虞晟睿多少有些不安。

洞穴不算很深，越往里脚下就变得泥泞不堪。不一会儿，虞竑烨跟了上来，因为脚底黏滑，他走得小心翼翼。

“小公爷，里面有什么奇特吗？”

沈文远借着洞口照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查看了一遍，随后指着一块焦黑的地面说：“刑公子你看，这里分明是火堆燃烧后留下的灰烬。”

虞竑烨奇怪道：“我只听说在洞口点火能驱赶猛兽，洞内生火又是为何？”

“确实奇怪。”洞中点火容易窒息不说，若有沼气就很容易爆炸，难道这里还有其它入口？

沈文远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，感到有细微流动的气流，空穴来风，此处很有可能还有其他出口。

从火堆的残留来看，应该没有燃烧多久就熄灭了，所以那些人逗留的时间并不长。

几十人聚集在这种地方，很难说不是密谋些什么。

她想不出个头绪，便说：“我们先回去吧，郡王他们该等着急了。”

事情太过蹊跷，她琢磨着得尽快禀报父亲，却没留神踩到一块湿滑的泥土，整个人顷刻间往后仰，她本能地伸手就抓。

手被牢牢地握住，腰间一紧，一只大手把她捞了起来，鼻尖差点撞到邢子义的下巴。

她手忙脚乱的从邢子义的手臂里挣脱出来，又不敢太用力以免再次滑倒：“多……多谢……子义兄，咳咳。”

虞竑烨只觉手里莫名的柔软，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，他陡然心跳加快，但那些念头稍纵即逝，他彷徨又无助地揉搓着手指，抓不住残留的温度。

幽暗的山洞里看不见两人的表情，虞竑烨哑然道：“小公爷小心了。”

他们迈着稳稳的步子往洞外走，都没有再说话。

秦浩宇看见他们出来，拍着衣服站起来：“正准备去找你们，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吗？”

“就是个山洞，连只蝙蝠都没有。”沈文远说。

“我就知道，这下可死心了吧。”

“嗯。走吧。”沈文远带头往外走，虞竑烨盯着他的背影，瞧不出任何情绪上的破绽，心里有说不上来的落寞。

他们又走了段山路，赶在天黑前下了山。

沈文远推说还有事务，与几人分开，骑马往青州军营而去。